金谷园歌

路过正厅，郗棠望见正对门口的一幅几丈见方的大业疆域舆图。

中郎将将她引入旁边的偏厅，命人为他上茶，偏厅中也挂着一幅舆图，范围小些，是帝都附近的山川风貌。

“不知女郎家住何方，父兄在朝是何官职？”中郎将小心打量着郗棠，隔着幂篱薄纱，郗棠的容貌若隐若现，他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，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。

身侧有那样精锐的护卫，这女郎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。

“陛下曾赐郗太傅虎贲一百.....”

郗棠漫不经心道：“陛下也赐过司徒、太尉等老臣。”

中郎将始只是笑，“司徒对女孙，可不比太傅对女孙。至于太尉，我并未听闻家中有这样的事情发生。”

郗棠抬眸，扫了一眼典农中郎将，这嘉显，不务正业，细腻心思全放在了府中姬妾与钻营上。他是太尉老来子，姬妾所生，皇帝倚重太尉，几个儿子也被分授官职，嘉显最小，也最活络，面帝时令皇帝大悦，被任命为典农中郎将。

身份被识破，她索性承认，“确为太傅女孙。”

“原来是太傅女孙，难怪有如此胆量与见识，女公子果真肖似太傅大人，忧国忧民。”嘉显舌灿莲花。

郗棠客套道：“素闻太尉治家有方，今日一见公子，气度斐然，胸襟宽阔，不与我这无礼之人计较，反而奉若上宾，果真名不虚传。太尉大人爱民如子，中郎将也心怀百姓，实在是屯田百姓之福。”

嘉显愣了一下，“那是自然。”

掾属呈上屯田图册与户籍案卷，嘉显扫了一眼，厌烦的摆手，直接问道：“何处有空缺安置？”

“屯田司马诸葛维处，人手不济。”掾属还想说明缘由，嘉显已经点头，“嗯，就把他们派到那边去屯田吧，你处理就行。”

事情解决，郗棠便起身告辞。

她与掾属同去监牢，放出为首的几人，他们因为带头反抗屯田司马，而被安上罪名，关入大牢。余下村民见状，也不敢再反抗。掾属向他们说明情况，土地是要不回来了，只能搬迁别地，中郎将府会酌情减少一些他们的纳粮。

几人看向郗棠，郗棠也劝道：“中郎将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。”

他们最终同意，掾属与诸葛维商议，在村中划出一块地方，安置流民，那几人回村，劝服失地村民，统一搬迁至新村落。

诸葛维望着新迁入村中的百姓，愁眉不展。

“大人，我先前在公文中所言，不知大人...”诸葛维话还未说完，掾属一声长叹，便打断了他的话，“诸葛司马，你可知这些流民为何成为流民？大将军上书，请废民屯，归于州郡。土地肥沃，四方觊觎，往后的日子，只会更难。”

掾属话说到如此地步，诸葛维也只能闭嘴，不再多言。

郗棠从府邸接回孩子，让他们回到父母身边，那些村民将她围在中间，千恩万谢，郗棠笑的温和，“日后若有事，大可来找我。”

“那女公子倒十分心善。”掾属遥望人群中头戴幂篱的少女，不由感慨道，“年纪轻轻，谈吐不凡，又有胆量仗义执言，不愧是太傅家的女孙。若是个男儿身，一定能成就一番功业。”

诸葛维顺着掾属的视线望去，他眯着眼睛，仔细打量那些赶来帮忙的本村村民，村中原本水火不容的业人、朔人、碣人，今日诡异的齐心协力，帮助新村民搭建房屋。他们的孩童围着郗棠，笑的纯真。

即使不是男儿身，这位郗女郎，也与众不同。

掾属从府库中拨出一部分银钱，作为修整民居所用，并减低了一成今年他们所要缴纳的粮食。四十岁的中年男子，手拍诸葛维肩胛，“诸葛司马，你要安抚好百姓。”诸葛维站定，双手从胸口推出，对掾属一揖，“多谢大人。”

众人齐心协力，短短半月，新的民居就搭建起来。郗棠拿出百金，购买米粮，分给村中老弱病残。诸葛维重新组织青壮年在田间种下稻苗。

暮色冥冥，郗棠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。诸葛维站在村口，还在回味郗棠临行前那句话，她说：“声名，比起性命，是最微不足道的。诸葛司马品行高洁，不欲坠污泥中，可知是非对错，不在史书，而在问心无愧。”

面前是初芽的稻苗，是活下去的希望，他回望身后灯火炊烟，这是他要守护的百姓，和他们宁静的生活。

权力，是实现理想的工具。

数日后，郗棠送别出征的父亲次兄，再去村落，发现田埂周围，多出许多路障，诸葛维派人进山砍伐树木，制成尖锐马栏，以防侯府骑奴再来。郗棠将马匹拴在路障上，只身穿过田埂，进入村中。

远远便听见几声狗吠，等郗棠走近，诸葛维已经从屋中走出，站在廊下，似在等候郗棠。隔着竹栅栏，两人相互见礼。诸葛维的小院比以前热闹，多了许多孩童，他在小屋旁整理出一片空地，打算修建一所学堂。

“朔人、碣人不懂汉话，业人孩童懂却不识字，我想教他们读书，时间一长，他们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