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歌
第40章 掉马(第1/2页)
“别过来。”他对郗棠大喊,“回去,不要出来。”
郗棠不明所以,步伐一滞,“新城侯,你怎么了?”
“我身上出现红斑了。”嘉晏强命自己镇定,“外面很危险,你先回去,我会自己去找余医师。”
郗棠略微迟疑,转身离去。
火灰飞扬,朔风野大,郗棠屡屡回首,望向那堆已经熄灭的残垣。
嘉晏心跳如鼓,凝视眼前那堆火灰,恐惧,席卷内心。
命运是场豪赌,瘟疫与民生息息相关,若能控制青州红斑瘟疫,嘉氏在民间声望必定大大提高。
要得到这一切,就必须铤而走险。
被儿子杀死,再睁开眼睛,回到了一切悲剧的开端,上天要他重活一次,他要不遗余力的去改变。
两宫四辅臣相互制衡,要破局,就必须兵行险招。
到了晚间,嘉晏感觉自己浑身烫了起来,余医师为他诊脉,确定他感染红斑瘟疫,将他安置在一间单独的帐篷。嘉晏是新城侯,祖父为四辅臣之一的太尉,又有典农中郎将的叔父,众医师不敢怠慢,诸葛维敬佩他为百姓自愿留在疫区,亲自照顾。
郗棠与小药员轮换,小药员抓药,她负责熬药送药。
嘉晏的病症较轻,余医师根据他身体情况,调整了几味药材,郗棠熬好药,送到帐篷,交给诸葛维。诸葛维眼下一片乌青,作为屯田都尉,瘟疫发生在他的辖区,他当仁不让留下,主持疫区一切事务,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。
现下嘉晏染疫,他衣不解带亲自照顾,郗棠见他布帛外露出的一双眼睛通红,布满血丝,“都尉,你去休息吧,我帮你看一会儿。”
诸葛维眼生忧虑,“女郎忙碌多日,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
他怕郗棠染疾。
没有人能想到,这红斑瘟疫的病情如此凶猛,染病者竟无一人生还。
“都尉,既然决定留下,我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,若是害怕染疾,早就告知家人,将我带离此地。我虽为女子,却也有无畏之心。诸葛都尉好意,我心领了,但都尉,没有人喜欢被轻视,哪怕我是个女子。”
郗棠抬眸,平静的目光直投诸葛维心底。
她会留在这里。
向祖父、父兄证明自己,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的感觉,有过一次,不想再有第二次。不能自主的一生,毋宁不要重来。
她像个绝境中的赌鬼,压上全部身家,一定要赢下翻身的赌局。
诸葛维愣了,他望着面前轻纱颜面的女子,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好意,成为了郗棠的约束,他站起身,庄重向郗棠一揖,“女郎恕罪,是维之过。”
“都尉去休息一会儿吧,往后会更艰难,上下还需都尉支撑。”郗棠劝道。
诸葛维再揖,“有劳女郎。”
郗棠将药搁在几案,抱腹还礼,“这里有我。”
诸葛维离开后,郗棠打算为嘉晏喂药,摸了摸碗壁,依旧有些烫手,等到碗中药凉到合适温度,郗棠想要摇醒昏睡中的嘉晏,匍一凑近,就听见嘉晏几句呓语。
“父亲在这里,绥儿....”
“绥儿....”
郗棠眸光一凉,放下手中药碗,偏头拔下发间玉簪,双手紧握,对准嘉晏的胸口,就扎了下去。嘉晏从噩梦中惊醒,一睁眼便对上郗棠凌厉杀意,玉簪直挺挺朝他刺来,他本能伸手去夺对方手中凶器。
病中虚弱,郗棠的力道显得格外大。
她大半重量都压在手上,嘉晏眼睁睁看着那玉簪扎破他皮肉,就要刺穿他的心脏。强烈的求生欲下,他迸发出一股巨大力量,郗棠手中玉簪一歪,扎在嘉晏身侧被褥。
嘉晏趁机双臂合拢,将她桎锢在自己怀中,郗棠全身重量都在上半身,挣扎中一时不稳,跌入嘉晏怀中。
“元元。”嘉晏在她耳边喊道。
郗棠剧烈挣扎,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,杀了他。
嘉晏也和她一样!那就绝不能留!
过去十数年的爱恨纠葛,可以暂时不论。
一个重生者可能会带给自己阻碍,实在太大。何况,嘉晏已经察觉自己的杀机,做事,就要做绝,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。
郗棠挣开嘉晏的束缚,就在她握紧玉簪,对准嘉晏的脖颈,正要用力刺下时,尖锐的锋端,却在距离他脖颈数寸时,戛然而止。
再往下一点,皮肉下跳动的血脉就会被戳破,鲜血喷溅。
就像前一世最后,嘉晏用簪子戳破她的脖颈一样。
四目相对,郗棠与嘉晏的眸子都沉得像一潭深水,嘉晏不可置信的望着郗棠,不知她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起来杀心,他做了个噩梦,费力从泥潭中挣扎出,一睁眼却看见郗棠眼中凌厉的杀意和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那眼神是那么熟悉。嘉晏心口一紧,大脑飞速运转,郗棠出现在这里的缘由,他从未想过。不是巧合,和他一样是刻意。
嘉晏遏住郗棠的手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