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歌

第135章 噩梦(第2/2页)

练弓马,导致郗棠的月信开始紊乱,有时甚至数月不至,医师说,她或许很难有自己的孩子。

郗棠注视着嘉晏的眸子,相同的计俩未必不能使用两次,孩子能牵制卫熙,为什么不能用来牵制嘉晏。怀孕生子,是女人的事情,女人说这个孩子是谁的,就是谁的。

她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,只要能活下来,就还有重来的机会。

郗棠柔软的双唇印在嘉晏唇上,一室旖旎,嘉晏抱紧了郗棠,冥冥中,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美人的怀抱逐渐合拢,变成一个套在脖子上的圈套,可他挣脱不掉。

大风吹开窗,外间风云变化,树枝飘舞,脆弱的荷叶乱摆,到了后半夜,淅淅沥沥下起雨来,雨水落在池塘中,滴答声绵延不绝,嘉晏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床榻上,胸前的伤口腐烂,腥臭的脓血混合着沉重的药味在殿中弥漫,好疼啊。

他觉得好疼。

叛乱在身体上留下的创伤,无法愈合,留在心口的创口更深,日日夜夜的滴着血,疼,好疼。疼痛驱使脆弱的灵魂找寻避风的港湾,前路一片大雾弥漫,他只能凭着本能往前走,不知不觉间,他走到了从前的家中。

大雾散去,他看清眼前的建筑,是兄长断气的地方,里里外外,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,兄长浑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,已经没了气息。强烈的恐惧,让他转身想要逃离,周围的景致迅速变化。

父亲的死讯、临城之败、群臣对大将军的参奏....

好疼,胸口的伤口渗出密密麻麻的血迹,次子的面目狰狞,他将刀刺进自己的胸膛,恶狠狠道:“心怀猜忌的是你,刻薄寡恩的是你,不顾旧情的也是你。你算什么皇帝?你算什么父亲?”

嘉晏浑身一颤,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,郗棠被他忽然一颤,吓得一惊,支起身子看向嘉晏。嘉晏坐起来,将头埋入双膝之中,好大一会儿才恢复镇定,跗骨之蛆一样的噩梦,没有尽头的折磨着他。

不想要再和前世一样,亲手摧毁自己珍视的一切,他想要守护,嘉晏抬起头,握住郗棠的双肩,认真的看着她,恳求道:“我知道,你想要嫁给我兄长,无非是因为惧怕郗氏遭戮,我可以理解你,但元元,你可不可不要这样做,给我一个机会,选择我,我会帮你,不会和之前一样的。”

他没得选,从头到尾就没得选,他无法摆脱血缘的桎怙,也不能抛弃家人,家族是荫蔽,也是束缚。但这一瞬,他想要成为自己,突破一切约束,和郗棠在一起。

家族和爱人,是可以两全的,只要权柄在他手中,他不会伤害任何人,如果他掌权的话。兄长,郗棠,他都要。

郗棠没有回答,只是伸手,将嘉晏揽入怀中,轻声问道:“你做了什么噩梦?”嘉晏沉默良久,他无法告诉郗棠,他的噩梦是她。

恶梦的结尾,细雨连绵,宫道尽头,一道熟悉的背影被发跣足,孤零零徘徊在原地。心口剧痛,好疼,疼的他想要立刻死去,可理智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,向一批又一批人交代后事。

宗室诸王,是天子的亲眷,朝中忠臣,是天子的肱骨,嘉晏一一嘱咐,将太子托付给他们,将社稷托付给他们。太子,是天子的儿子,是他的继承人。

满宫寂静,灵幡与白绸在雨夜中轻轻晃动,那是为皇后举办国葬的丧礼,很快,宫里又会再度升起灵幡,是为天子的。嘉晏已到弥留之际,守在他身边的唯有嘉狐、太子与嘉孚。

嘉狐与太子都强忍悲痛,唯有嘉孚握住嘉晏的手,哭出了声,嘉晏用尽全身的力气,抬起手擦掉嘉孚脸上的泪水,如同他小时候走路摔跤,磕掉门牙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嘉晏抱起他,擦掉他的泪水,鼓励他勇敢。

“滚去你的封地!”嘉晏绝望闭眼。

闭上眼睛,他又看到了郗棠的背影,眼皮那么沉重,他用力想要睁开,下一瞬,身体陡然坠落,他浑身一颤,从床榻上惊醒,睁开眼睛,身边躺着郗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