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歌翻译

卫熙走上前来，不同于卫士身上厚重的蓑衣，他身上的油衣轻薄，暗黄绢帛刷油制成雨具，呈现出晶莹的琥珀色，头戴雨帽，甲胄隐于雨具下，不见半分刀兵戾气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，一夕之间，又变回温文儒雅的世家公子。

“雨要下大了，此处离司马门并不远，女郎最好不要逗留。”

就在卫熙鼓起勇气，想要提出送郗棠出司马门之际，一道女声打断了他酝酿在喉的话语。

“大人。”

闻琰撑着把油纸伞，手拿另一把帛伞，步履匆匆，她走得很急，衣摆湿透，泥泞狼狈，她收伞躲入廊下，“可算找到大人了，我见雨越来越大，大人又没带雨具，虽是春日，雨后依旧寒凉，大人若淋了雨，染上风寒就不好了。”

帛伞送到郗棠面前，她伸手接过，向闻琰道谢，“有劳女史。”

郗棠已有雨具，卫熙再留下，便不合时宜，他有些尴尬的朝郗棠抱拳一礼，折返长廊另一端，带着手下卫士，继续巡逻。

步伐整齐，落在地面，水花四溅，郗棠望着卫熙消失在宫墙的背影，一回头，发现闻琰也正盯着卫熙出神。郗棠抬眸，“闻女史在看什么？”闻琰爽朗道：“在看长信侯，大人不觉得长信侯生的十分俊美。”郗棠想了想，有些迟疑，“长信侯，世人称其，日月为之黯然。”

觉察郗棠言语间异常，闻琰似乎察觉了什么，神情一时严肃，“君子目不视邪色，我只是看美，大人在看什么？”

郗棠对上闻琰视线，“看心。”

闻琰的脸色一瞬沉了下来，她怒气冲冲的望着郗棠，“大人的心在哪里？我以为大人和别人不同，原来大人和俗世的女子并无不同，一叶障目，肤浅而愚蠢。”郗棠脾气再好，也容不得别人如此冒犯，怒斥道：“放肆！”

对于郗棠的斥责，闻琰毫不畏惧，狠狠将手中油纸伞狠狠丢到地上，似乎在丢弃什么肮脏的东西。她转身跑入细雨中，离开的背影坚决而肯定。郗棠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怒火，闻琰的冒犯，让前世那些不好的情绪寻到可乘之机，悄然从尘封的心底钻出。

女侍中闻琰党羽的气焰是那么嚣张，联合赵氏和寒门臣子，攻讦大将军与太子兄弟。在宫中的闻琰，面上挂着一副谦卑模样，暗地里阴谋诡计层出不迭，指鹿为马，颠倒黑白，无所不用其极，一点点蚕食她在后宫的影响力。

愤怒的情绪缠绕郗棠，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气。

撑开油伞，出司马门，车夫在此等候良久，郗棠坐上马车，回到家中。下车时，郗棠发现太傅府的大门大敞，问门房道：“有贵客？”公侯府邸正门并不轻易打开，日常进出多走侧门，唯有贵客临门，方开启中门。

“大将军登门探望主公。”

郗太傅身体有恙，需卧床静养之事传入宫中，两宫太后、皇帝都遣使探望。司徒、嘉太尉前几日也登门问病，大将军来访，在情理之中，也是意料之外，郗棠微微一惊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回到东苑，郗棠仓促换下身上官服，便马不停蹄赶往正院。

正院中，侍女都垂手侍立屋外，郗棠放低脚步声，走近窗下，隐约可听见屋中人声。

“我那外甥，仰慕十二女郎已久，你我两家结为姻亲，不知太傅意下如何？”

外甥？郗棠的心猛然跳漏了一拍。

她按下心中颤动，大将军胞妹嫁卫侯，育有三子一女，外甥？是那个外甥？

郗棠侧耳再听，大将军却压低了声音，她听不清里面人究竟在说什么。大概过了半炷香，门后传来脚步声，郗棠迅速后退几步，垂首立于廊下。

三叔父引着一个脸生的男子从屋中走出，态度恭敬谦卑，郗棠前世只见过大将军悬在城门的头颅，并未见过其人，偷偷抬起头，想要看清他长相，男子不过四十多岁，一把黑羊角须，身着常服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威严与轻蔑。

大将军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郗棠，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停下，三叔父不明所以，“大将军？”

郗棠抱腹向大将军行礼，“见过大将军。”

大将军的声音厚重，“你就是郗十二女郎？”

“是！”

大将军抬手，“女郎不必多礼，我刚和你祖父说起你，你便到了。”

郗棠略微一愣，看来方才大将军放低声音，是因为发现在她偷听。

大将军宣擎，高皇帝第九子之后，大业宗室，得文皇帝赏识，以郎官入仕，先帝平衡宗室、大臣，拔擢大将军为左卫将军，后委以重任，命他都督北线，防御胤国。他趁胤国内乱，击溃其部署在边境十万大军，夺得三郡之地，胤国内乱平复，卷土重来，大将军得天时地利，二破胤军，一路杀到胤国都城之下。

若非先帝病重，急召其回帝都，胤国险些迁都。

军功在身，又是宗室，胞妹嫁安阳卫氏，生女为皇后。不惑之年，受托孤重任，年富力强的大将军，望着年幼的帝王和老迈的三位同僚，野心之火燎原，势不可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