播放金谷园

“你怎么又起来了？”郗桐悄声进帐，发现郗棠已经醒来，正坐在桌案上出神。

“嗯？”郗棠感觉自己睡了很久，漫长的噩梦煎熬无边。

“你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。”

郗棠随口道：“太阳晃眼睛，还是不睡了，我饿了。”她看向郗桐，“我想吃点东西。”

“嗯，想吃什么？”郗桐问道。

两人来到灶下，嘉晏也在，大业以孝为先，郗桐侍奉在太傅身边，一粥一饭，都要过他手，嘉晏在太尉身边，诸事也多亲为。

黄铜长首船灶，军旅常用，有两个灶眼，几座船灶比邻，专供军中高级将领使用。郗棠坐在胡凳上，嘴凑近吹火筒，用力将风送入船灶下，火苗包裹铜釜底部，水逐渐滚烫，蒸汽透过甑孔，郗桐揭开盖子，内里蒸饼白胖。

他开始切菜，萝卜在他刀下化为薄片，军旅锻就了郗桐一手厨艺，郗棠顺手拿了几片，一边吹火一边吃。另一个铜釜中，给太傅的肉汤炖的软烂，郗桐将切好的萝卜丢了进去，“火不要吹大了，会糊的。”

郗棠的注意力早被一旁竹筐中的菜蔬吸引，将吹火筒抛到郗桐怀中，“自己吹！”

她在菜蔬中翻了翻，从满满当当的筐里翻出了个几个野果，刚才她从缝隙里看去，就感觉里面有什么，果然没看错，也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。

郗棠在身上擦了擦，咬了一口，又甜又脆。

郗桐已经将饭菜盛好，郗棠拿出一个漆盘，将果子放了进去，“你先去给大父和父亲送饭吧，果子甜脆，大父服药口苦，你也一并拿去。”

“你把火看着，把水烧开，我马上就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
饭食先送太傅和郗父，郗桐送饭，郗棠就在灶下烧水，小小的野果很快吃完，就在郗棠准备再找点什么吃的时候，身后忽然递过来半截青瓜。见郗桐走了，四下也无人，嘉晏从后面绕过来，递给郗棠半截青瓜。

青瓜比萝卜好吃，郗棠接过那半截青瓜，咬了一口，嘉晏继续做饭，他做饭不如郗桐娴熟，但也有条不紊。

郗桐送饭回来，重新洗釜，为郗棠做她喜欢吃的炙肉，铜烤炉中放入炭火，烧的羊肉滋滋作响。韭菜苗过热水，切成细末，加酱化开，浇在炙肉上。香味从一端，传到嘉晏鼻下，郗桐的饭，前世他曾有幸品尝。

郗棠想吃什么，他就做什么，郗棠怀次子时，十分艰难，幸亏有郗桐悉心照料，才顺利产子。

他们兄妹感情好，前世这位二妻兄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拳，至今还刻在嘉晏心中。不是寻常人，是手握大权，即将代业室的周王，郗桐一个闲云野鹤，唯有爵位而无实权的寻常人，居然敢动手打他。

那一拳把他打的血流满面，摔倒在地。

“她怀孕了你知道吗？你怎么能让她服用寒食散？”

前线战事不顺，朝野群臣跃跃欲试，所有的重担全压在嘉晏一人肩上，临城失陷，防线被破，渝军兵锋直指昌都，过昌都，帝都危矣。不等渝军拿下昌都，战事的失利就会让嘉氏威信大跌，继而成为朝臣将他赶下台的契机。

嘉晏无力改变，诸葛维用兵如神，死守不能改变兵败的结局，毁灭只在转瞬，一切将倾覆在他手中。九泉之下，他又该如何去见他死去的父兄？

重压之下，嘉晏感到痛苦，有人为他献上萱酒，据说能忘忧。

他喝过，陪在他身边的夫人郗棠难免会沾染，寒食散损坏了她的身体，她吐了很多血。

“嘉将军，不妨一起用膳。”郗桐热情的邀请嘉晏道。

前世他去探望郗棠郗桐冷冰冰的脸，和现在郗桐洋溢微笑的脸重合，嘉晏没有拒绝，“却之不恭。”

三人方才坐下，一道熟悉的身影闪入灶下，诸葛维一身蓝色锦袍，高冠儒雅，三人都是一愣，而后站了起来。

“二公子！伯馨女郎！嘉公子。”诸葛维向三人见礼。

三人还礼，“诸葛掾属。”

大业行九品官人法，两千石以上官员也可向朝廷举荐人才，州郡每年举吏，开府诸公，除高级僚属由朝廷之人，余下佐吏自置，都是士子入仕的途径。

诸葛维本为州郡举吏，因拒绝大将军拉拢而被排挤，后经卫熙一案，由廷尉举荐，朝廷征召入仕，任守台尚书郎，在尚书台行走。郗棠为父亲举荐诸葛维，郗父辟其为掾属，安定甬州，他功不可没。

“诸葛掾属来此作甚。"对诸葛维，嘉晏一向没什么好脸色，尤其是才回想起前世那些败绩。寒食散损坏了郗棠的身体，流亡的经历摧毁了她的精神，嘉晏原本美满的家庭，毁在了临城被攻破的那一日，郗棠吐血之后，一定要与他和离。

她不说理由，只是坚定的要与他和离。

不管长子，不管腹中的孩子，也郗氏与家族，她什么都不顾了，一定要离开自己。

都是诸葛维的错！

嘉晏莫名的敌意，让诸葛维征了一下，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，“我是来找我的果子的。”

果子。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