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谷园》
第47章 女尚书(第1/2页)
郗棠望着祖父,摇摇头,“养死士,怎么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。”
郗太傅悬着的心这才放下,眼中杀意消散,又恢复成久病的暗淡。
沉默与陌生,在祖孙二人间弥漫,一道似有似无的裂纹,飞速生长,眼见就要变成隔阂,郗太傅缓缓道:
“元元,有些事情,没有把握,绝不能去做,一旦输了,就是夷灭三族的下场。三族,不仅郗氏要亡,就连郗氏姻亲,你舅父他们,都难逃牵连。大父老了,骨头已经半边埋进了土里,总要为你们这些后人着想,你父亲,叔父,兄长,还有你。”
郗太傅的声音很低,似在感慨,又像是在喃喃自语。有时候人不去做一件事,不是因为不想,而是权衡利弊后,选择放弃。
肺腑之言,有回天之力,裂纹迅速弥合,一切恢复如初。
“可是大父,匹夫无罪怀璧其罪。”郗棠一针见血的指出,“四大辅臣,如当年周公代成王行政,名为辅臣,实则摄政。就算我们今日能在辅臣的争斗中,保全家门,他日,陛下长成,又会怎么待咱们家呢?太甲杀伊尹,成王放周公,霍光一死,全族遭灭,大将军窦宪,如日中天,依旧为皇帝铲除。忠臣,有什么好下场呢?”
不是不想,不是退让,就能善终。拥有这样的能力,就是获罪的根源。
郗太傅凝视着郗棠,久久不能挪开视线。
眼前女孙年纪轻轻,面容稚嫩,说出的话却字字直戳人心,仿佛饱经风霜,见尽人间险恶。
周公是圣人,依旧无法全身而退。
文皇帝命他们辅佐先帝,先帝睿智,弱冠之年即天子位,登基不到数年,四大辅臣,两镇边关,两失权柄,自此皇帝君临天下,无人敢忤逆。先帝死了,幼小的新君没有先帝那样强硬的手腕,不过是皇位上任人操纵的傀儡。
谁不想更进一步?可辅臣往前,就是权臣,这世上,哪来全身而退的权臣?
他怎么会不知道呢。
郗太傅沉叹一声,伸手摸了摸郗棠的发丝,“元元很聪明,元元若是个男子,一定能振兴咱们家。”
望着祖父眼中无奈,郗棠的目光愈发忧伤,前世祖父之死,为了国家,也为了郗氏,唯独,没有自己。
司徒病故,大将军挟持天子,嘉太尉手握太后,大业即将分裂,外敌环伺,胤、渝虎视眈眈,只等趁虚而入。太傅必须阻止这一切,明知太尉不会放过大将军,依旧以一生声名担保,只要大将军投降,仍不失辅臣之位。
大将军被诛,三族夷灭。朋友与敌人的转换只在瞬间,与嘉太傅同为辅臣又共举大事的祖父,便成了嘉太傅夺权路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。祖父拒绝吃药,怀着对大业列代先帝、大将军的愧疚,呕血而死。
“我们不一定会输。”郗棠泪眼婆娑的望向郗太傅,目光坚定。
郗太傅垂首不语,依旧犹豫。
“元元,霍光本可免于灭族,后人无能,才招致覆亡结局。昙花一现的掌握权力,而后,归于寂静,这并不值得。”郗太傅很清楚,他已经老了,行将就木,有心夺权,但这权柄,又能握在手中多长时间?
自己之后,谁来安定大局?
夺权这条路,一旦开始,就再无法终止,稍有不慎,便是....
春风和煦,吹绿干枯树枝,嫩绿苞蕾,蠢蠢欲动。
如前世一样,青州瘟疫肆虐,但有了余医师的药方,瘟疫很快被控制。郗都督夫妇在青州赈灾,安置流民,又施药驱疫,一时名声大噪。
郗棠厘清事情原委,前世,余医师药方由已经被降职的典农中郎将嘉显拿出,将功赎罪,不仅官复原职,还加封食邑百户。如今再看,郗棠只觉得可笑。
嘉太尉的死士,与青州关系紧密,却不想瘟疫暴露了其中联系,身为典农中郎将的嘉显,蓄意隐瞒,最终将一切推到流民身上。正是因为目睹嘉氏暴虐,诸葛维才会在嘉太尉掌权后,决然离开大业。
郗棠忽的笑出声来,嘉晏可真是嘉太尉的好孙儿。
她倒想知道,嘉太尉父子这一世又要如何来圆这件事。
嘉显将村邑红斑瘟疫始末,具表上奏,称自己失职,青州流民进入帝都,带来瘟疫,幸有新城侯嘉晏、屯田校尉诸葛维、青州都督之女郗棠、医官陈忱、乡医余穆师徒等人,及时觉察,才遏制瘟疫在帝都散播。
奏表经尚书省,不久后圣旨下达,典农中郎将嘉显失职,降官贬爵。新城侯加食邑百户,诸葛维因功迁典农中郎将长史,封郗棠为文信君,食邑二百户,加女尚书。
郗府众人领旨谢恩,传旨的黄门侍郎将官印、符传奉上,“郗大人,这是您的官印和出入宫的符传。”小宦官捧上银印、符传,郗棠接过。
黄门侍郎凑近几步,接过身后小宦官手中漆盘,里面盛着一领绯色大袖袍服,并一顶漆纱笼冠,语气柔软,“这是帝太后命司衣为您制作的官服。”
“谢太后。”郗棠当即要下拜,却被黄门侍郎一把拉住,“帝太后说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