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全诗

嘉晏看向她，冷不丁道：“卫熙不见了。”

郗棠：“.....”

她侧首看向嘉晏，嘉晏眉目间蓄满阴沉，几乎与他身上所着玄甲融为一体。眉下那双漆黑的眸中，全然淬毒的冷厉与深邃，他冷漠的凝视郗棠，重复道：“卫熙不见了。”

“所以呢？”郗棠从容收回目光，“你让他跑了，是你的无能。”

嘉晏讥讽一笑，笑的苦涩，笑的苍凉，“元元，有人救走了卫熙，一人一剑，闯入府邸，而后带着卫熙逃走。你说是何方神圣，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，全身而退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”

“我怎么知道？”

嘉晏从袖中取出一支发钗，双明珠钗晶莹，在烛火下发出璀璨柔光，“这是从卫熙身上掉下来的。”他握着这支发钗，悲怆的目光望向郗棠，年轻女子面容姣好，不是若干年后的容颜缟枯，神情决绝，还在故事的开端。

月光皎洁，明珠熠熠，这是郗棠前世最爱的发钗，从他迎娶她那一日，直到她死在这支发钗之下，二十年时光，数千日，无一日离身。前世恩怨散去，嘉晏绝望看清自己的位置，不过是个可笑的局外人。

郗棠侧首看向嘉晏，双眸中生出凛然之光，“卫熙是我的夫婿，他不会死！”

“那我呢？”嘉晏捏着发钗的骨节泛白，“你和我，又算什么？”

“你觉得呢？你和我算什么？算威逼，算利诱，算这人世间肮脏的合谋！”前世，郗棠也迷惘过，所谓夫妇究竟算什么？为什么，她不能像在家那般，感到愉悦。为了家门，她咬牙咽下所有血泪。为了孩子，她忍受绝望的生命。为了权势，她逐渐改变。

嘉晏胸口起伏，呼吸变得急促，他视若珍宝，放在生命首位的东西，在郗棠眼中，肮脏而下贱。他自以为，和郗棠举案齐眉，相敬如宾，如父母一般，生活幸福。

强求的时候，他想过会变成怨侣，可他从未后悔。

真正面对，嘉晏还是忍不住双眼泛红，他咬着牙，不让泪水滚落。

沉默良久，嘉晏伸手，摊开手掌，将那支发钗送到郗棠面前，“你能原谅我吗？”

郗棠别过头。

“我可以帮你救卫熙，帝都西去三十里，有一座道观，让他去那里出家，出家之人，与俗世再无干系。”

郗棠并不理会嘉晏，自顾自道，“我会想办法救他，不劳新城侯。”

“我等着你。”嘉晏将发钗收回怀中。

嘉、郗两家共攻武库，平分器械，同诛大将军与卫氏。

洛阳禁军四千，除了每日当值的卫士佩戴武器，其余禁军武器都收回武库，匠坊工匠锻造兵器，也收武库之中。天下精锐刀兵，尽在武库。有了甲胄武器的两家死士，战力远在私铸武器，做工简陋的大将军门客之上。

郗棠出了卫府，早有轻便轺车准备在外，达里古赤为郗棠驾车，郗棠双手按轼，马蹄翻飞，呼啸之风灌进郗棠广袖，她尚穿着那件曾朝思暮想的如火嫁衣，外裳宽大，迎风飞舞似蝴蝶。嘉晏率人骑马在后。

一行人赶到司马门前，朱门紧闭，司马门城楼上，守卫严阵以待，达里古赤跳下轺车，高声喊道：“大人，是女郎。”宫门缓缓裂开一条缝隙，身着精甲的郗郴从司马门中跑出，斥道：“伯馨，此处危险，快回家！”

“兄长。”郗棠伸手，抓住郗郴手臂，“事情进展如何？”

按照他们事先约定，先攻武库，获取武器，而后兵分两路，一路诛灭大将军与卫氏，另一路控制司马门，掌控禁军，事成之后，两位老臣再入宫，向赵太后请旨。赵太后与卫太后不睦，除去大将军与卫氏，等同削弱卫太后势力。

郗郴踌躇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嘉晏，并未直言，郗棠焦急追问道：“卫熙在哪儿？”郗郴还是不答，反而劝郗棠，“你先回去吧，这里有兄长！”

见兄长这副模样，郗棠放心了，帝都已经容不下卫熙这个卫氏余孽，唯一的生路，在皇宫之中。

卫太后为先帝正室，结发原配，即便是当今天子，也不能对嫡母不孝。

郗棠盯着郗郴的眼睛，“今夜不能有任何人从宫中出来，不管是谁，一概诛杀。”

长兄重情，前世襄助楚王，大事不成，苦心筹谋化为泡影，便是因为不能及时决断，困于与自己的兄妹之情，贻误时机。郗棠猜到了兄长会帮卫熙，也惧怕他会帮助卫熙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郗郴伸手拦住郗棠与嘉晏身后随从，“他们不能进去。”

郗棠叮嘱达里古赤留在原地，只身入宫，郗郴派了几个禁军护卫郗棠，嘉晏短暂迟疑，令侍从留在原地，追了上去。二人赶到卫太后居住的未央宫，此时的未央宫已经被禁军团团包围，殿门紧闭，宫外宦官宫人手臂相挽，禁军一时不得前进。

“太后，请交出罪人！”中书令嘉殷对着未央宫内高声喊道。

“孤是先帝正室，你们这帮乱臣贼子，有本事就攻破未央宫，将孤杀了，否则，只要孤活着，你们就别想从孤手中带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