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全诗

不答应，以卫熙能策划起今日之变的能力，郗棠，将不能再留他。

“子熹。”郗棠握住卫熙的手，按在自己的小腹上，“血脉相连的亲人，在这里，如果你认罪，就是谋反大罪，他，也难逃一死。可若你只是附逆，流放三五年，我便会想办法，让你回到帝都。”

卫熙的手，像触碰炭火般，猛地缩了回来，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郗棠，眼中满是震惊。

郗棠再度拉起他的手，强硬按在自己腹部，盯着他的眼睛，认真道：“你要是选择去死，那你在下面好好照顾他，你们父子二人为伴，我也就放心了。你要是选择活下来，我们一家人，就好好活着。”

她在赌，赌卫熙这个人。

一个已经跑出来，还决定回去与家人共生死的痴儿，究竟是否会在乎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。

前世，太尉起事，满朝公卿家眷，尽被他挟持，卫熙之母荣华郡君趁夜送走卫熙，让他去找父亲和舅父。城门守卫森严，卫熙劫持了出门的郗棠车驾，离开帝都。可还未等他见到父亲，就传来大将军投降的消息。

回去，是必死无疑。

他还是回去了，没有人，能冲破血脉的桎梏，亲情的缠绕。

郗棠做不出选择，那就让卫熙自己选，她望着卫熙，静静等着他的选择。

卫熙的神色，肉眼可见的变得挣扎，他的手从一开始被郗棠拽住强行按在她腹部，到后来郗棠的手挪开，他的手掌还一动不动的贴在原地。这个孩子是无辜的，他不应该被牵连，还未来到这个人世，就惨遭杀戮。

血脉，像一条绳索，再度，将卫熙缠绕，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。

痛苦的蜷缩，不知该如何抉择。

嘉玄站在殿阁外，外间风雨大作，檐下雨水淅淅沥沥，他静静望着被黑暗与骤雨笼罩的皇城出神。身后传来殿门开合的微声，他这才回过神来，郗棠从殿中走出，她站在嘉玄身边，顺着他的视线远眺而去，闪电划破天幕，巍峨宫城在郗棠眼前明亮。

“这里的人，身份复杂，即便是一个寻常的宫人，他的背后，也许都有很多人。逐个甄别身份，登记造册，按律审理、株连，帝都又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。王俭大军在外，朝中不易再有波动，人人自危，于大局不利。今日他们死，一切便到此为止，家属亲眷，免于连坐。”

嘉玄语气平静，阐述杀死那些本可不杀之人的理由。

郗棠侧首望向嘉玄，不同于掌权时令人畏惧的威严面孔，年轻的嘉玄，还远没到那种地步。他还需要向人解释，他的心，还有脆弱的一面。他自己也知道，那些人本可不死，杀了他们，要背负良心的谴责。

他还在，想要理解。

做都做了，还怕别人说吗？

“王俭大军在外，中护军所为，情有可原。”郗棠默认了嘉玄的行为，眼下应以安定百官之心、除去王俭为主，“子熹，就托付给中护军了，还请将军多加照顾。”

嘉玄抬眸，微微诧异，还要保卫熙？为了什么？”垂眸，“分内之事。”

辞别嘉玄，郗棠撑伞回到安置闻琰的宫室，她已经醒了，脸色苍白，蜷缩在被中，浑身颤抖。郗棠倒了杯水，递给她，闻琰捧着耳杯，连喝了好几口，脸色才略微和缓。

“害怕吗？”郗棠问道。

闻琰点了点头。

“你很聪明，知道我想做什么，你看到了机会，所以向我毛遂自荐。可我想告诉你的是，你过去那些想法、计俩，并不适合现在的局势。权谋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，不堪一击，大将军令人惧怕，不是因为他有大将军的官位，而是他有军功，北境将士，听命于他。今天，你也看到了军权的恐怖，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力，可以掀翻一切，重塑规则。”

郗棠望着闻琰，“我大父已经很久不领兵了，父亲次兄身陷甬、灵，在帝都之中，我们与太尉平分秋色，可离开帝都，又是另一番局面。将来一旦有事，你或许会受我们家牵连，所以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。两宫遭黜，辅佐两宫的女官势遭裁撤，由中书、散骑省辅佐陛下。趁此机会离开，来日或可免受牵连。或者...”

另外一条路，郗棠并没有说，闻琰不假思索追问道：“大人的另一条路，是什么？”

裁撤女官，对这群在两宫时代树敌颇多的女子而言，是致命的。

“我会领兵前往青州，宫内我交给你。”

闻琰瞠目结舌，“大人...大人...”

她一时不知该震惊郗棠将领兵前往青州，还是郗棠对自己委以重任。

“我不会一直站在幕后，要走上朝堂，光靠父祖的力量，并不够。我生在经学世家，很清楚那些士大夫在想什么，走出第一步，很困难，我需要支持，没有什么人比你们更合适。论才干，你们并不逊色于前朝官员。你们需要支持，因为皇帝太过年幼。你们掌握过权柄，所以不会再甘心归于默默无闻。”

郗棠看向闻琰，“女官只在宫内，没有皇帝的信任，你们将不是女官，而是卑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