诱宦再荣枯讲的什么

第105章 六翮香(番外五) 从前后来,怎么计较(第2/2页)

他的理想,“你还说,归田于民,增加外贸,十年必使国库充盈,还要加筑边防,要令天下再无流民,百姓安享太平。你说的,要让天下少一些像我这样命苦的女人。”

陆瞻转过眼来,“你很为我骄傲吗?”

芷秋点头、再点头,“对,你就是我的骄傲。”

他看似洒脱地笑一笑,“千淘万漉虽辛苦,吹尽狂沙始到金,那就足够了,为了这些,再大的苦我能忍。”只是他浓密的睫毛还在抖个不停,扇出了一些水星,“过来,让我抱抱你。”

当芷秋落在他膝上,他就把脸埋在她单薄的肩,没多时,芷秋觉得肩头湿了一片。

湿漉漉的衣料贴着她的皮肤,温热柔软,她很少见陆瞻哭,他几乎不哭,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,常常让芷秋怀疑,是不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击倒他?

但他也有脆弱,只是被他很小心地藏起来了。

芷秋像一位母亲温柔的轻抚他的后脑,抚着抚着,他忽然抬起孩子气的眼,小心翼翼地,“那你有没有嫌弃过我?”

芷秋今天反倒哭不出来,狡黠地挤挤眼,“我头先骗了你一件事情,不是你爱我爱得要死,是我爱你爱得要死。我一个女人家,这种事情也太坍台面了些,所以说了个慌。你都没嫌弃过我,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呢?”

阳光璀璨地落在书案下头的一块地砖上,映照他半张笑脸,他捏着她的鼻尖转一转,“小骗子,你哪句话儿是真的?”

“什么‘小骗子’?没大没小!”芷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,嘻嘻嗔笑,“我眼下可是比你年长个几岁呢。”

他也笑,勾腿抱起她往帐中走,“长几岁也是白长,我就叫你瞧瞧什么大什么小!”

黏糊糊的呼吸声与床架子的嘎吱声渐渐飘荡至窗外,桃良与初月正在廊下坐着做针线,一丝红线在初月指尖碾转着打了个结,她倾耳窥听,窃窃地捂嘴笑起来,“咱们爷杭州回来,怎么老是没个白天黑夜的闹?”

桃良将她剜一眼,“不要脸,姑娘家家的还拉着耳朵听。”

“你不也是姑娘家,你不也听?”

“你跟我能比呀?我就是听着这些长大的。”

“我听着听着,也就长大了嘛。”

阳光将晨雾清剿,从廊檐上倾落下来,像一场缠缠绵绵的情杀,光束里还着烟,烟被金灿灿地刺穿,一起铺在少女毛绒绒的腮上。

往后的两日,极致浓郁的六翮香像濒死前的盛放。陆瞻猜想自己大约没有多少时间了,于是绝口不问净身之事,将余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看芷秋,温柔地,仿佛是观察一株花是如何结缔盛开。

这日吃过午饭,芷秋便招呼着桃良几个将一个长久不用的箱笼搬了出来,髹红描金的柜面上盖了灰,桃良拿着个白羽鸡毛掸子扫着,“姑娘,这个搬出来做什么?里头的衣裳都是往年做的,如今爷也穿不上了。”

“谁说穿不上?”芷秋翻腾出一件白茶杂宝纹直裰抖落抖落。

桃良与她一齐将衣裳牵开铺在床上,拿了银斗来熨,“就是身量能行,可姑爷如今都不穿这些颜色了。”

“我做的,他就穿了嘛。”

说话的功夫,陆瞻走进来,桃良退出去。芷秋提着衣裳在他肩头比一比,“嗯,还真是合适,你穿上试试看。”

陆瞻也不多问,解了衣带套上,展臂自视,潺潺笑起来,“还别说,就像是比着我的尺寸做的似的。”

“就是给你做的,”芷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,眼睛弯成两个菱角,“不过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,只好凭着你十二岁时候的个头,猜想着你十八岁该是个什么样子,倒是想得不差。”

陆瞻往日穿的衣裳都是家里活计上的人做的,眼下蹭蹭衣裳料子,不是顶好的料子,却格外舒适,“你这是单为我做的呢,还是也为别人做?”

“你说的‘别人’是谁?”

他挤挤眼,“你晓得的。”

芷秋狠狠剜他一眼,“你真是要疯了,哪有和自己和自己较劲个没完的?”

陆瞻发着讪,仍然坚持不懈地环住她的腰,“好,都是‘我’!那你是爱从前的我多,还是爱后来的我多?”

芷秋软绵绵地伏在他心口,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,她只知道,没有从前,他也无法抵达后来。

阳光浮起陆瞻衣裳上头繁脞的杂纹,有祥云、灵芝、葫芦、火珠、珊瑚,人间的至宝都满载在他身上,与他眼前。从前与后来,又有什么好跟自己计较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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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刘禹锡《杂曲歌辞?浪淘沙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