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鸟马时

第82章 (第1/3页)

二零零八年末, 高三开学之后的几月,黎也完全适应新生活,她开始积极地融入群体, 承担一些荣誉和头衔, 熟悉周边换过一批的新面孔。

她像平静地接受自己沦落小镇那样将自己推驶上新的轨道, 走得干脆, 活得干脆, 日子像缓缓升起的一轮旭日。

关于小城的记忆, 则像囫囵一场大梦,在割裂的现下环境中越对比越遥远, 她几乎可以在大部分时间利用繁忙去忘却,将自己和那段岁月剥离, 再难忘的也没关系,人生足够长。

这确实是她最先试想的分别。

却直到在某个平淡的午后,她接到电话,听着本可以和自己再无瓜葛的人和消息,等再回神,她已经失控地坐上横跨南北千里路的长途火车,睡在卧铺上疼得浑身发抖。

可惜那次太匆忙,比上一次临别还要仓促,她什么都来不及准备,只有一个凉透的盒饭, 连基本的体面, 也在相互面见的一刻崩塌。

她其实还有些后悔, 闹得这么难看, 如果还有时间,他们之间还能停留地久一些, 她或许想要抱抱他,吻他苍白的脸,问他还疼不疼,可到最后她能、也只能抓住他的被角,说你要照顾好自己,好好过,好好活。

到那时她才发现,他们可以分开,可以相隔两地,可以再不联系,但自己始终希望他过得好,庸碌平常,或是另有出路,却绝不能是李聪告诉她的那样,负债累累,鲜血淋漓,一生在别人的罪恶里挣揣,重回到小时候那段阴暗岁月,烂在泥里。

这不能是靳邵。

那天黎也在医院外的公交站台坐了很久,送走一趟直达火车站的大巴后,挤上返回桐城的路途。

说到底,他们是相互亏欠又相互弥补的关系,没有他,她在那个小城也几乎要待不下去。出于什么都行,她没法眼睁睁看着,没法视而不见,尽管能力微薄,尽管那年她也不过十八。

……

李聪再见到她的那个傍晚,她已与平常无异,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馄饨店短暂地坐了会,她说她去见过了靳邵,该劝的也劝过,李聪没再提什么,电话里要说的都基本说全,就和她聊些朋友的现状,聊班里人还会说起她,问她现在在哪儿上学,以后还会不会回来。

黎也往窗外看,南方将近立冬,那时候的天可真冷啊,她匆匆过来没穿两件衣服,手脚都是钻心刺骨的凉。她恢复旁人所熟知的冷漠,说:“应该不会了吧。”

当时开了个玩笑,说你们南方夏天太热,冬天又太冷,不怎么好玩。

李聪边笑边低头往嘴里喂馄饨,直到眼前放下一张银行卡,他呆若木鸡地听完一串数字密码,最后一口生生呛了几下。

“他身边的人我就信你,也就认识你。”

他看向黎也,女孩面色静然,拨几寸发丝绕在耳后,单薄的衣着在一片冷寂里挺立,时而看向窗外,仿佛说着一件平常琐事。

他吓坏了,边咳嗽着把卡推回去:“不……不不行这个,你拿回去,你还得上学呢,没必要,我喊你回来就劝劝他,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黎也冷静地再次推向他,“卡里有七万,他要住院还要还债,以你的名义,能帮一些是一些。”

到这份上他更不敢接,馄饨都吃不下了,困窘地劝说:“……你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,充其量也就是个男女朋友,分了谁还认识谁。再说……”他憋了会儿,看到黎也笃定的眼神,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商量,也只能是说:“我要收了,他还得揍我。”

他把脸扭开,就听见一句:“那你别告诉他。”脖子都僵了。

那时候他们都年轻,都渺小,都无能为力,这是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,他第一次,那么那么看不懂一个女孩儿。

她分明可以直接走,抛下这里的一切,在属于自己的繁华都市过得很好。没有人会谴责她,她也不用对任何人负责。就像别人都觉得,他俩玩玩而已,不刻苦,不长久,谁忘不了谁。

李聪突然不知道怎么说,这简直超出他的认知,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能收,“你自己怎么办?”

“我妈嫁了个小老板,挺有钱的,我回去也不差这点。”

李聪又没话说。

黎也笑着看他,“这么些日子他也没少帮我,顶多是一报还一报。”从神态到动作,挑不出一点错,让人丝毫不怀疑,是的,她就是看在曾经的份上,或是不想欠他罢了。

她也这么说:“从今往后,谁也不欠谁。”

她还是这样,好比她曾经塞进他书页中的现金,临走了,也要做到两不相欠。

……

那天之后,她真的一走了之,再也不回头,只用那一笔钱,结束他们之间帮扶关系。

但她没想到,就连李聪也没想到,靳邵出院后做的第一个决定是卖房还债,退学挣钱,实行一套清晰的人生规划,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失联,李聪再得到消息,他已经去了国外。

那时再想联系黎也当然已经晚了,那个姑娘把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