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歌

大业定制，将领领兵在外，家眷需留帝都，郗棠先去拜访了灵州都督王俭的夫人陈缈，陈夫人也出自献城大族，与郗氏是世交。

陈夫人年过四旬，衣着简朴，在正厅接待郗棠，双方分主宾见礼。

落座后，郗棠便表明来意，“中秋佳节将至，中秋团圆，将士却戍守在外，与家人别离，母亲忧心兄长，念及前线将领。于是命我来见夫人，希望夫人能广召灵州将领家眷，备衣物书信，一道送往灵州，略宽将士思乡之心。”

听郗棠说完话，陈夫人眼珠一转，便知其来意，笑道：“成夫人体恤将士，有心了。劳烦郗女郎跑一遭，我定会将夫人与女郎好意转达各府家眷，收集好书信衣物后，再遣人禀告夫人。”

陈夫人办事妥帖，十日内，灵州大小将领家眷书信便送到郗府，再由朝廷六百里加急，送往灵州。青州书信稍慢，军户家眷不识字，胥吏一一代写，耗时颇长，将近一月后，才到灵州。

本以为有家眷书信，能敲打灵州不臣，但七日之后的夜晚，郗棠留守立政殿，正在立政殿旁供给女官休息的偏阁内休息。闻琰火急火燎赶来，推醒郗棠，张口道：“大人，出事了。镇北将军、灵州都督王俭，起兵了。”

郗棠一惊，当即披衣起身，“王俭？前方战况如何？军报何在？”

闻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，“兵部急报，云方郡刺史急报，王俭斩杀监军副都督，矫卫太后诏，打着除奸佞，匡扶社稷旗号，起兵八万，自淮下出兵，直扑帝都。”

王俭反叛，这出乎所有人预料。

书信到灵州，将士人心涣散，王俭见状，顿感不妙，当即决定起兵，不再迁延。八万大军来势汹汹，攻城克地，所向披靡。

郗棠匆匆持令牌出宫回府，告知郗太傅，她赶到时，郗太傅已经得知此事，书房内，除六叔郗穆与郗郴外，还有一位中年男子，郗棠向那中年男子行礼，“向世叔。”

中年男人正是长嫂向凝之父，左将军向平。为防甬州异变，朝廷早命左将军向平为都督，领重兵镇昌都，拱卫帝都，以备不测。

过了一炷香时辰，三叔郗畚才匆匆赶来。面对淮下如此巨变，屋中众人神情都凝重，郗畚面色惶惶，“父亲，淮下反叛，来势汹汹，灵州已经在王俭控制下，甬州情况未明，兄长父子...”

郗棠脸上一白，收到王俭起兵消息的时候，她也想过，父兄安危，尤其是次兄，方城在灵州咽喉，王俭起兵，势必会先拔除朝廷安插在灵州的眼线。

父亲都督甬州镇谦邑，灵州都督镇淮下，二者虽相去甚远，但王俭在东境将领中声望颇高，又发矫诏，假卫太后之名，在东境振臂高呼，如此一来，甬州将领必定浮动。

郗太傅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，呵斥郗畚道：“前方还没有消息，不要妄加揣测。既知兄长身陷甬州，你更应该镇定，若他遭遇不测，你便是家中支柱。世叔、季弟、从女面前，惊慌失态，如何能安定人心！”

“父亲教训的是。”郗畚面露愧色，二兄早亡，长兄若遇不测，他便是家中长子，四、五弟在外，季弟年轻，他更应该镇定。

郗太傅扫了郗棠一眼，郗棠收稳心神，上前道：“大父，军情紧急，为今之计，还请大父速入宫，与太尉、司徒商议应对之策。马车已经套好，等候在外。”郗太傅点点头，“元元，你速入宫，觐见两宫，报知此事。叔承，林邑，你们二人随我入宫。季和留在家中，看顾女眷。”

“是。”众人依令而行。

闻琰等候在宫门外，急的团团转，见郗棠身影，立刻上前，“大人！”

郗棠镇定道：“先去见卫太后。”

两人一同前往未央宫。

出宫之前，闻琰早遣女史告知两宫，淮下反叛，赵太后当即宣父兄入宫商议。两人到未央宫时，卫太后身边的内常侍早等候在宫外，见郗棠来了，立刻迎上来，“郗大人，您可来了，皇太后在等您呢。”

卫太后虽然平素对郗棠冷漠，但事关藩镇矫她诏令反叛，危急关头，还是不得不放下高傲，与郗棠商议。

内常侍一番话不过客套，郗棠应了声，便准备进入殿中。殿中灯火通明，宫人内侍守在殿外，一道残影不经意间掠过，鬼魅幽灵般掠过窗壁，闻琰当即拉住郗棠。郗棠不解的看向闻琰，闻琰一脸警觉的摇摇头，示意郗棠不要进去。

郗棠停下脚步，正色质问内常侍道：“里面还有什么人吗？”

她这一问，内常侍脸上浮现慌乱神情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没...没有人在里面。”

郗棠觉察有异，与闻琰对视一眼，两人继续随着内常侍的脚步往前走，到殿前时，闻琰不动声色止住脚步，郗棠扭头对闻琰道：“你在这里等我。”闻琰答道：“是，大人。”

殿内明亮如白昼，所有的灯烛都被点亮，卫太后盛装站在一盏鎏金铜连枝灯前，连枝灯呈树形，一人多高，上下三层，每层十字横向四出，如树之枝干延伸，透雕花叶，干枝顶端有翔飞之凤。

烛火照亮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