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园全诗

第55章 宫变(2)(第1/2页)

卫熙身上的婚服已经破损,露出内里的甲胄,胳膊上扎着白色绷带,血迹隐隐渗出,发丝蓬乱,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。

看着面前的郗棠,卫熙所有的猜测,在这一瞬,残忍落实。

今天,是他们成婚的日子。

期待的婚礼结束,新婿新妇喜服未脱,便相对举起了剑刃。晚风阵阵,吹动他们宽大的袖摆,卫熙脸上的伤口,凝出血珠,顺着脸颊滚落,像是有情人淌下的血泪。

生在皇权衰微的时代,人人都生出野心,人人都心怀畏惧,不先下手除去仇敌,那把悬在头顶的剑刃,便会落下。都想做执刀人,做宰割的屠夫,而非成为砧板上的鱼肉,生死不由己。

富贵、权势、华名,在生死面前,微不足道。

“你把剑放下,我会保全卫太后与你。”郗棠上前一步,抢在中书令开口之前,先发制人,“子熹,我大父与嘉太尉一心为天子,没有半分不臣之心。大将军,确有野心,我大父与嘉太尉,也是为了天子!为了大业社稷,你与大将军不同,切莫再负隅顽抗!”

卫熙,字子熹。

“伯馨!”卫熙显然不信,那张清俊的脸上,满溢痛苦之色,“你不要骗我了!那些死士,又是从何而来?”

郗棠沉默半晌,神色依旧平静,“身为辅臣,肩负社稷,自然要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面对郗棠的狡辩,卫熙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强,家人,全部死在了他眼前,好友与姐姐,拼死也要保住他,要他活下去。他不知道该怎么选,唯一的生路,摆在眼前,可骄傲的本色,让他生出不欲与之为伍,刚烈玉碎以证清白的想法。

郗棠看出他的神色有异,果决上前,一把握住他剑锋,卫熙想要抽出宝剑,却又恐划伤郗棠手掌,双方僵持不让,细微拉扯中,锋利的剑刃划破郗棠掌心,鲜血顺着郗棠的手腕,流入袖中。

见到血,卫熙不忍之情更甚,握住剑柄的手不住开始颤抖,“你松手。”

他不想这样。

不应该是这样。

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。

身后是心狠手辣,欲斩草除根的中书令,宫中仗剑,是死罪,他大可以此为罪,将卫熙就地斩杀。郗棠倔强的不愿松手,她握住的不是剑,而是卫熙的命,“你把剑放下!这是未央宫,太后尚在,刀剑无眼,若是伤及太后,又当如何。”

剑刃割破皮肉,郗棠不觉痛。

知悉所爱之人人头落地,背负骂名的活着,每一日每一夜,都心痛如绞。何况,她已经知道,卫熙像自己爱慕他那样,爱慕着自己,那她更要他活着。

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郗棠握紧剑,剑锋没入皮肉更深,卫熙咬牙硬撑,就是不愿意松手。

最终还是郗棠占了上风,她握住剑身,强行将剑从卫熙手中夺走。长剑坠地,发出清脆的金属之音,郗棠抬手,用满是鲜血的手,抚上卫熙的脸庞,“子熹,活下来吧。”

她的声音很低,却极具蛊惑,“为了你阿姊能活下去,为了卫氏血脉的延续,为了你死去的兄长父母和仇恨,活下来。只有活着,才能向你的仇人复仇不是吗?你若是死了,大将军的冤屈又有何人来伸张?你也不想他受万人唾骂吧。”

爱和恨一样炽烈,成为人活下去的动力。

郗棠想,活着吧,卫熙,只要你活着,人间就不再是地狱。

“将他收押。”中书令挥手,禁军上前,将卫熙押走。

未央宫前玉阶,月色凉如水,郗棠与嘉晏坐在台阶上,嘉晏小心将止血药粉洒在郗棠掌心,又用绷带包扎好。殿内传来卫太后愤怒的呵斥声,“不写!孤不写!孤不会写这样的诏书!”

砸东西的声音剧烈,嘉晏头也没回,继续垂首为郗棠包扎伤口,他一圈一圈将绷带缠在郗棠手掌,漫不经心道:“不认命,死都不认命,可是不认又怎么样呢?”大将军和卫氏已经没有,不认命就只有死。

嘉晏的话,似有所指。

这世上不认命的人有很多,郗棠自己就是其中之一。

她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情,杀了卫氏全族,却留下卫熙这个隐患,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,还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梦,希望他能够与自己...白头偕老...

举案齐眉。

卫熙不能出家,她不会答应嘉晏的请求,一个远离红尘的卫熙,没有世俗的情感,和宫观里供奉的木偶木像没有任何区别,没有爱,也没有恨,活着的卫熙和一具尸体,和死去的卫熙,没有任何区别。

郗棠盯着嘉晏逐渐缠在自己手上的绷带,眼前浮现卫熙的脸,是遗憾,是期盼,是命运的玩笑,生在对立的家族,无论两世是她一个人的倾慕还是两个人的互相爱慕,走到最后,都是这般情景。

她不动声色将手从嘉晏手中抽出来,确认邻近无人,低声道:“我从来没有恨过你,长兄牵涉楚王案,你本可与我和离,但你没有,你哀求兄长,保全了我郗氏满门。作为君主,你无法接受强势的外戚和干政的皇后